• <ul id="8uuuk"><sup id="8uuuk"></sup></ul>
    • <ul id="8uuuk"></ul>
    • 當前位置: 首頁 » 行業看點 » 行業相關 » 正文

      東北告急:昔日工業搖籃為何成了回不去的故鄉?

      放大字體  縮小字體 發布日期:2018-03-17  瀏覽次數:7
      核心提示:中捷友誼廠始建于1933年,一部分為日本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東北解放后,更名為東北機器五廠,1953年再次更名為沈陽第二機床

           中捷友誼廠始建于1933年,一部分為日本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東北解放后,更名為東北機器五廠,1953年再次更名為沈陽第二機床廠

        從工業搖籃到暮光之城,東北的上空依然風云涌動。等待這個老工業基地的,是又一個十年經濟保衛戰。

        這里曾是沒落的俄羅斯貴族、潰敗的哥薩克騎兵、流離的猶太人心目中的“天堂”。數百年的時間里,這片原始荒原風云變幻,承載著史詩般的傳奇。
        新中國成立后,這片土地在戰后的廢墟上重新蘇醒,并寄托著一個國家無與倫比的期待。在中國工業發展史的歷史軌跡上,東北老工業基地作為共和國長子,完成了近乎一個甲子的歷史使命。
        但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
        這片面積接近15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在創造了人類史上諸多望塵莫及的奇跡后陷入沉郁,曾經高歌猛進、熱火朝天的記憶日漸淡去。佇立在這里的老工廠泛起銹跡,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也開始告別昔日引以為豪的榮耀,變得困惑、迷茫,甚至恐懼。
        人類進入新千年時,“振興東北”再度以沖鋒號的聲音在這里吹響。這是新時期下,屬于這里的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這場戰役換回了這片土地的黃金十年。
        但市場經濟的輪盤永無休止地轉動,歷史仿佛正在重演。
        2015年倒數第二天,決策層一紙《關于全面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的若干意見》審議通過,文件要求未來十年,東北地區要在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改革上取得重大成果,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和結構性改革取得重大進展。
        等待這個老工業基地的,是又一個十年經濟保衛戰。
        中捷友誼廠始建于1933年,一部分為日本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東北解放后,更名為東北機器五廠,1953年再次更名為沈陽第二機床廠
        半個世紀的榮辱與興衰,這片關東之地還將走向何方?在國內實體經濟迷霧重重時,我們重新踏上這片土地,走訪了一批建國初期位列蘇聯援建的156個重點項目的老國企和東三省的標桿企業,試圖探尋新一輪振興運動背后,這些歷經風云的公司有著怎樣的陳痛與苦衷,以及尚難預測的未來。
        在工業浪潮沉浮下,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他們更希冀在歷史的輪回與前行之路上,不再迷失。
        
      東北告急
        在哈電集團位于三大動力路附近的家屬區內,我們見到了哈電集團退休老職工陳馳玉。去年年底,年近70歲的陳馳玉剛被哈電集團解聘。
        哈電集團全稱哈爾濱電氣集團公司,由國家“一五”期間前蘇聯援建的156項重點建設項目中的6項沿革發展而來。其主要成員企業包括哈爾濱電機廠、哈爾濱鍋爐廠、哈爾濱汽輪機廠、阿城繼電器廠等。其中,前三大廠又被稱為哈爾濱“三大動力廠”,一條馬路從中穿過,也由此被命名為“三大動力路”。
      中捷友誼廠的職工宿舍樓依然存在,而當年的工廠已被遠處的高樓大廈所取代1
      中捷友誼廠的職工宿舍樓依然存在,而當年的工廠已被遠處的高樓大廈所取代
        陳馳玉1970年進入當時的哈爾濱電機廠,至今已45年。事實上,陳馳玉早到了退休年齡,因其工程師身份,公司隨后又將其返聘入廠。
        近兩年來,哈電集團經營陷入了困境,業績大幅下滑。資料顯示,2014年哈電集團實現營業收入265億元,虧損近2億元。哈電集團旗下上市子公司佳電股份(000922.SZ)2015年虧損額達到4.47億元,同比下降了驚人的8009.96%。
        陳馳玉說,哈電集團去年的虧損額繼續加大,“為了縮減成本,減少開支,跟我一樣之前退休被返聘的一律解聘。”
        同樣陷入困境的還有位于齊齊哈爾市的中國一重(601106.SH),該公司預計2015年將虧損17.5億元,上年同期業績為盈利2568萬元。
        中國一重前身為第一重型機器廠,始建于1954年,是目前中央管理的涉及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53戶國有重要骨干企業之一。
        去年8月3日,中國一重董事長吳生富“突然去世”,此后被證實為自殺身亡。
        吳生富出生于1964年,去世時51歲。1988年,吳生富大學畢業后進入中國一重,到去年27年。吳生富去世前不久,中紀委已進駐中國一重進行巡視,因此外界猜測吳生富可能因為在巡視過程中被發現經濟問題故而自殺。
        但一位熟識吳生富的人士對《中國企業家》記者說,吳生富自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公司陷入了虧損的困境。個中苦楚,外人無從得知。
        “在他去世前不久我們還聊過,他對于中國一重在他的帶領下陷入現在的困境感到十分焦慮,而且他還說未來看不到前景。”上述人士說。
        去年底,陳馳玉應邀前往齊齊哈爾進行技術交流。他去了包括中國一重、齊齊哈爾鐵路車輛集團在內的多家企業,“我發現那里的企業也都不行了,一重就不說了,由于國內運力過剩,齊齊哈爾車輛也處境艱難。”
        國內重工產業一片哀鴻。在東北工業重鎮遼寧省沈陽市,位于經濟開發區開發大路兩側大型重工企業幾乎無一能幸免。沈陽機床車間工人楊師傅說,現在他所在的事業部還有活干,但有些事業部可能干一天休息兩天。
        楊師傅所工作的沈陽機床集團是沈陽市重點扶持的大型工業企業。該公司于1995年12月通過對沈陽原四大機床廠——沈陽第一機床廠、沈陽第二機床廠(中捷友誼廠)、遼寧精密儀器廠等資產重組而組建。其中,沈陽第一機床廠和第二機床廠均位列國家“一五”計劃期間的156個重點項目之中。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沈機床是中國機床行業的‘搖籃’。”沈陽機床集團董事長關錫友接受《中國企業家》獨家專訪時說。
        在我們此次東北之行的采訪過程中,關錫友是為數不多敢于直面媒體的國企高管。而緊鄰沈機床而立的沈陽鼓風機集團和北方重工集團則選擇沉默。
        上世紀50年代以來,沈機床、沈鼓、北方重工一直被認為是沈陽市的三張名片,在中國工業史上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它們的興衰,影響著這個城市的興衰。
        但近年來,沈機床、沈鼓、北方重工的業績下滑嚴重。今年1月29日,沈陽機床(000410.SZ)發布業績預虧公告,預計2015年將虧損5.5億-6.5億元,而上年同期則實現盈利2557.85萬元。
        沈鼓的情況亦不樂觀,這家始建于1934年的老廠曾是全國第一個風機專業制造廠。2015年,在申請IPO的過程中,沈鼓集團被質疑虛增收入,十億營收“不翼而飛”。一位在沈鼓工作的工人說,從去年開始,沈鼓的情況持續惡化,有些車間已處于半停產狀態。
        根據沈鼓申請IPO的資料顯示,2013年該公司凈利潤由2011年的2.98億元下滑至1.18億元,2014年上半年的凈利潤僅有0.3億元。截至目前,沈鼓并未公布近期的營收狀況,亦拒絕了本刊記者的采訪要求。
        作為工業之城,因核心企業業績衰弱造成的影響立竿見影。《中國企業家》記者獲得的一份統計數據顯示,2015年1-11月,沈陽市工業增加值下跌3%,工業用電量下降7%,工業企業利潤總額為465億,下降25%。
        
      低迷的產業背景如同瘟疫。
        在數百公里外的吉林省松原市,作為當地一名基層干部,李超直觀地感受到,近兩年來自己的生活發生著顯著變化,“單位的各種待遇大幅縮減。”
        松原市位于吉林省中西部,地處哈爾濱、長春、大慶三角地帶,松嫩平原南端,曾與包頭、呼和浩特、鄂爾多斯一起被稱為“中國北方經濟增長四小龍”。
        但最近幾年,松原市的財政收入增長乏力。
        2014年,松原市公共預算地方級財政收入為62.5億元,同比增長僅0.8%。按照李超的說法,2015年的情況更加糟糕,僅完成了上一年的60%-70%。
        這主要歸咎于吉林油田效益下滑。2000-2015年,吉林油田累計實現收入3370億元、利潤651億元、稅費838億元,是當地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
        李超的父輩都在吉林油田工作。但李超并沒有進入油田,而是選擇在畢業后考取公務員,成為一名基層干部。
        見到李超時,他正準備下鄉。他的很多工作都圍繞農村進行,下鄉是家常便飯。“現在經濟這么差,安撫工作變得更重要。”
        李超介紹,吉林油田的采油成本在50美元/桶左右,按照目前的國際油價肯定虧損,“前不久一噸油的價格才賣到1100元。”
        吉林油田擁有10萬職工及家屬,這迫使它無法通過停產來減少虧損。而另一個不能停產的理由是跟其所處的地理位置有關。
        “這里離大慶油田很近,這一帶是一個盆地,而大慶油田處在盆地的最底部,吉林油田地處盆地兩側位置,如果油不開采,會慢慢流向大慶。”李超說。
      2003年至2012年的10年間,東北三省地區國內生產總值翻了兩番多,年均增速達12.7%,而同期全國平均增速為10.7%。這十年間,東三省再度成為中國工業的代名詞1
        2003年至2012年的10年間,東北三省地區國內生產總值翻了兩番多,年均增速達12.7%,而同期全國平均增速為10.7%。這十年間,東三省再度成為中國工業的代名詞
        由于效益不好,目前吉林油田內部已做出了讓職工提前退休的規定,內定女職工45歲退休,男職工50歲退休,退休后僅有基本工資,一個月2000塊錢左右。
        距離松原市車程兩個小時的吉林省會長春境況同樣糟糕。2015年1-11月,長春工業總產值突然下降了11.5%。上一年,長春的工業總產值實現了6.7%的增長,2013年的增長率則是10.7%。
        事實上,不僅在哈爾濱、沈陽、松原、長春,整個東北都在急速下墜。統計數據顯示,2015年,吉林、黑龍江、遼寧的GDP增速分別為6.5%、5.7%、3%,遠低于全國平均增速。
        而在一般公共預算收入方面,去年全國有46個地級市出現了負增長。其中,來自東北三省的19個地級市已連續兩年負增長,而雙鴨山市、七臺河市、白山市、鐵嶺市則是連續三年負增長。
        “這一切仿佛回到了90年代。”當地人說。
        
      灰色記憶
        面對慘淡境況,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此前舉行的東北三省經濟工作座談會上感慨,“我在東北工作過,算是半個東北人,講話也就不客氣,你們的數據的確讓我感到‘揪心’。”
        這并不是東北三省第一次讓總理“揪心”,上一次正是發生在楊師傅所說的90年代。楊師傅當時所工作的沈陽第三機床廠便是在那時倒閉。
            “那時候不是倒閉了多少企業,而是幾乎都倒閉了。”
        遼寧省社科院副院長梁啟東說,那時候的東北面臨著礦產資源枯竭、工業結構失衡、企業步履艱難、效益嚴重下滑、接續產業匱乏等多重問題,當時被外界稱之為“東北現象”。
        “東北現象”的發生要追溯到改革開放之后。彼時,鄧小平南下所掀起的市場經濟改革風頭正勁,南方諸省沐浴春風時,東北地區依然籠罩在計劃經濟體制之下。
        在價格方面,當時國家實行雙軌制。一方面,商品市場化在南方大規模發展,另一方面,東北的石油、煤炭、鋼鐵仍在按計劃調撥全國,價格仍由國家指定。很長一段時間,大慶原油價格每噸僅為200多元,而同期一噸醬油的價格都已達到近300元。直到1996年,鞍鋼所產的95%以上鋼鐵的價格仍按計劃執行,比市場價低2000多元。
        那時李超的父母所在煉油廠與吉林油田分開獨立運營。這個煉油廠叫松原前郭煉油廠。該煉油廠于2008年被關停并劃入吉林油田公司管理,一兩萬人被重新分配了崗位。
        父母同在吉林油田的姚成回憶稱,80年代末,是煉油廠效益最好的時候,也是職工待遇最好的階段,“逢年過節,廠里都會發大米、白面等福利,那些往車后備箱一箱箱裝蘋果的,都是石油系統的職工或家屬。”姚成說。
        同樣作為資源型城市,“煤都”撫順和阜新境況更差。早在80年代,阜新的問題開始暴露出來。這座資源城市緊緊圍繞煤炭而轉,但當資源開始枯竭時,卻又缺乏接續產業。在鼎盛時期,礦區職工占到了城市職工總數的31%,礦區人口占市區人口的60%。到2002年,當時亞洲最大的露天煤礦阜新海州礦因資源枯竭申請破產。
        海州礦破產的這一年,撫順的原煤年產量也由1400萬噸銳減到600萬噸。全市152戶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中有47戶停產,地方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虧損面達62.25%。
        作為東北工業重鎮,沈陽鐵西區無疑是“東北現象”的重災區。
        時至今日,張志賢對當年的情形記憶深刻。張志賢是中捷友誼廠的退休職工,他在1965年進入中捷友誼廠,那一年他剛好20歲,一直到2007年退休。
        中捷友誼廠始建于1933年,一部分為日本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東北解放后,更名為東北機器五廠,1953年再次更名為沈陽第二機床廠。1960年,為慶祝捷克斯洛伐克解放15周年,更名為中捷人民友誼廠。80年代,“文革”結束,“人民”二字被去掉,改名中捷友誼廠,沿用至1995年。
        這一年,中捷友誼廠與沈陽第一機床廠、沈陽第三機床廠共同組建沈陽機床股份有限公司,以備日后上市。當時該廠已被重組,部分優質資產被置入到新公司,不良資產則繼續留在了中捷廠里。
        1997年,關錫友調任中捷友誼廠廠長。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問財務有多少錢,得到的答案是22個賬號加起來不到5000塊錢。
        關錫友回憶稱,1996-1997是中捷廠最困難的一段時間,當時大家都認為中捷廠必死無疑。
        “當時領導找我談話,說反正不行了,就死馬當活馬醫,能整好,說明你小子有本事,整不好,就當是鍛煉了。”關錫友回憶說。
        在張志賢的記憶中,中捷廠在1996-1997年開始走下坡路,“那時候廠里留不住人,一些大學生來到廠里,呆不了兩天就回去了,機床也賣不出去。”
        在一個名為《振興東北》的紀錄片中,原沈陽重型機械集團董事長王鐵峰說,那時企業債務繁重,金融債務+經營債務+企業內債達到十四五億,職工工資債務一億多,1997-2001年,職工基本不能正常開工資,最困難的年頭每月僅開200元。
        1996年,楊師傅所在的機床三廠被迫破產。同一年破產的還有沈陽拖拉機廠。
        當年秋天,沈陽拖拉機廠開了一次破產大會,在大會上,每個來參加會議的債主都領到了一個材料袋,里面有一份法院判決書和一根香腸,香腸就是他們的午餐。很多債主在拿到判決書時當場痛哭流涕,幾十萬的債務成為虛無。
        梁啟東也是90年代東北最困難時期的見證者。那時他在社科院機關上班,盡管未受波及,但記憶深刻。
        “那時候整個東北都是灰調調的,天是灰色的,人的臉色是灰色的,衣服是灰色的,整個城市也是灰色的,記憶也是灰色的。”梁啟東說,“那時候不是倒閉了多少企業,而是幾乎都倒閉了。”
        
      調整陰影
        企業倒閉帶來的直接后果是大量工人下崗、職工長期待業放假以及長時間拖欠工資。
        和許多位于北二路的國營工廠一樣,中捷友誼廠也難逃工人下崗的厄運。所幸的是,由于張志賢當時在廠內的核心部門(研究所)工作,這個研究所直接隸屬于當時的一機部,屬于二類研究所,因此這次下崗潮并沒有波及到他。
       
        在由王兵導演的紀錄片《鐵西區》第二部《艷粉街》里,記錄了那個年代鐵西區下崗工人的生活狀況。艷粉街位于鐵西區南部,北起沈遼中路,南至艷粉渠,長1800米,1955年始建,1989年更名為艷粉街,曾經國營工廠扎堆。
        如今,在中國工業博物館中的鐵西館里,展示了一張《2002年鐵西國有企業冗員情況典型案例》的圖表。其中顯示,包括沈陽橋梁廠、沈陽鑄造廠、沈陽標準間制造總廠在內的企業當年均處于半停產狀態。其中沈陽橋梁廠當時的在崗人數為50人,放假人數達到2350人。
        而沈陽鼓風機廠這樣的巨頭在當時盡管正常生產,但依然有595人放假。沈陽重型機械集團有限公司的在崗人數為4534人,而放假人數亦達到了4085人,還有6587名離退休職工,總計人數為15206人。
        楊師傅說,即便那時候沒有下崗,工廠也發不出工資。1996年,沈陽第三機床廠由于經營困難倒閉,楊師傅之后被安排到新的車間。“但那時候也是好幾個月沒有工資。”
        在中國工業博物館內展示的《2001年鐵西國有及集體企業資產負債情況典型案例》的圖表中,10個案例近半數企業凈資產為負數,其中沈陽鑄造廠的凈資產為-1.5億元。拖欠工資方面更是家常便飯,其中最為嚴重的是沈陽變速機器廠和沈陽鑄造廠,拖欠在職職工工資月數分別達到驚人的90個月和61個月。
        除了鐵西區,下崗潮席卷了整個東北。
        到2002年,撫順的19.5萬名集體職工中有14.3萬人離崗。
        正是源于上世紀90年代的下崗潮,如今東北經濟再陷困境,曾經一代人的恐懼也再次被喚醒。
        來自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指出,2015年上半年,東北地區規模以上企業就業人數下降9%,省會城市平均失業率7%左右,比全國平均水平高2個百分點。
        2015年9月,東北地區最大的煤炭企業——黑龍江龍煤礦業控股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龍煤集團”)在機關全體員工大會上宣布,執行集團安置分流人員和鼓勵職工創業闖市場的相關政策,要盡快完成分流10萬人的目標。這一決定一夜之間將這個擁有24萬在職職工、18萬離退休職工的大型國有煤炭企業推向了輿論風口。
        今年3月,兩會期間,龍煤集團再度陷入欠薪丑聞,這家企業的艱難處境仍在持續。
        而在高層頻頻強調減少過剩工業產能之時,以煤炭、鋼鐵、水泥、電解鋁等重資產行業為主的東三省,將不可避免地面臨更大的人員安置壓力。
        2016年2月4日,國務院對外宣布,將在未來5年內壓縮1億至1.5億噸過剩鋼鐵產能,這一紙文件隨即如同一股寒流席卷鋼鐵行業。中國冶金工業規劃研究院院長李新創不無擔憂,“減少這么多鋼鐵產能或導致40萬到50萬人失業,可能給社會穩定造成較大隱患。”他說。
        “以前下班后大家還會喝點小酒,這幾年工廠周邊的餐館都關門了,工友現在每天都在討論出路,準備退路,大家都很迷茫,甚至恐慌。”長春一個減產裁員企業的工人在天涯社區上發文寫道。
        
      體制之困
        從黃金十年到東北告急,東北經濟的脆弱令人困惑。
        黑龍江社科院東北亞研究所所長笪志剛一針見血地說,上一輪振興實際上是靠投資拉動,結構沒有根本性改變。
        
        2003年10月,國務院第一次出臺振興東北的綱領性文件,即《關于實施東北等老工業基地振興戰略的若干意見》,又稱為11號文件。其核心要求推進東北體制、機制創新,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堅持市場導向。
        隨后,有關振興東北的政策和措施密集出臺。2004年4月2日,國務院下發國務院振興東北辦的“三定”方案,國務院振興東北辦正式成立。三年后,《東北地區振興規劃》獲得國務院正式批復。
        政策的傾斜給東北地區的經濟環境注入了一管強心劑。數據顯示,2003年至2012年的10年間,東北三省地區國內生產總值翻了兩番多,年均增速達12.7%,而同期全國平均增速為10.7%。這十年間,東三省再度成為中國工業的代名詞。
        但繁榮的表象在2013年日漸凋零,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經濟增速位列全國后五位,滑出經濟“合理”區間,東北仿佛一夜之間進入了產業冬季。
        梁啟東認為,東北整體經濟下滑由諸多因素導致,其中主要體現在“兩個集中,三個衰退”。兩個集中指的是經濟結構性矛盾的集中爆發,以及體制機制問題的集中表現。三個衰退則是資源性衰退、結構性衰退和體制性衰退。
        “結構性衰退指的是供給結構和需求結構出現的問題,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如今在東北不管用了。”梁啟東說,“體制性衰退是由東北進入計劃經濟最早,退出最晚,執行計劃經濟最徹底所致。”
        去年7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前往吉林調研時曾強調:堅決破除體制機制障礙,形成一個同市場完全對接、充滿內在活力的體制機制,是推動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的治本之策。
        但破除體制機制障礙談何容易。
        在梁啟東看來,東北的體制機制弊端和結構性矛盾難以改變是因為在東北三省還普遍存在一個“央企現象”。
        “東北國企大多是央企,遼寧省屬國企也就200多家,但國有企業卻有1751家;吉林工業主營業務收入90%都來自央企,地方企業只占10%;黑龍江的央企則占據60%的份額。央企扎堆下,地方政府有些改革就難以順利推進。”梁啟東說。
        事實上,早在上世紀80年代,當時中國的多項改革試點都已在沈陽鐵西區率先實施。1984-1986年,鐵西區嘗試的改革試點包括率先選取30戶企業實行廠長負責制、嘗試中小型工業企業租賃經營、企業破產倒閉實驗、大型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造、推行資產經營承包責任制等。
        在此期間,沈陽市防爆器材廠因資不抵債被沈陽市政府宣布破產倒閉;金杯汽車完成了股份制改造,并于1992年獲得上市批準。
        梁啟東回憶,東北當年很多改革都走在全國前面,但大多都墻里開花墻外香,“這些改革是那種狂風促進式的,力度很大,但很快就停滯了下來。”
        但鐵西區的上述改革并沒有涉及破除體制機制弊端,而是僅停留在市場化改革層面,這也正是當年改革未能往前推進的根本原因。
        在“公一色”所有制結構和“工一色”產業結構體制下,冗員、債務和企業辦社會逐漸成為了壓在國企頭上的“三座大山”。
        中國一重在1985年劃給齊齊哈爾市管理后,為了緩解該市的就業壓力,成立了若干個廠辦大集體。最多時,中國一重擁有200家集體企業。但這些集體企業產品很少,且沒有市場競爭力。
        而為解決職工子女教育問題,中國一重還創辦了普通教育和幼兒園,六所廠辦小學,五所廠辦中學,教職員工千余人,學生近萬人。
        除了教育,它還承擔供熱、供電、離退休、居委會開支等諸多社會職能,從事相關工作的職工2000余人,2002年企業辦社會支出1億多元。
        一汽集團亦不例外,擁有14個托兒所,22所中小學,1個公安局,3個消防隊,一汽總醫院擁有800個床位,每年,一汽補貼的相關支出數億元。
        “企業辦社會是中國傳統,是國有企業的一個老問題。”一汽原總經理竺延風說。
        中國工業發展史中,國有企業在地方社會中所扮演的多重角色非常普遍。這些在特定的歷史時期誕生的經濟實體往往圈地建城,以系統為紐帶,組建成一個個獨立而封閉的小社會。在東北,更為突出。
        李超說,過去前郭煉油廠的職工有近萬人,而在德國和日本,同級別的煉油廠人數是三五百人,國內的民營煉廠人數也就五六百人。在這些人的記憶里,國有企業什么都有,學校、醫院、龐大的家屬群。
        區域性的體制環境造就了群體性的觀念協同。由于不思進取,創新動力不足,作為東北地區鋼鐵行業的代表之一,鞍鋼曾經差點丟失了它在東北最大的客戶一汽集團。1995年上半年,一汽在鞍鋼的訂貨量由最高的20多萬噸下降到僅僅5000噸。
        此后,鞍鋼內部進行了大討論,痛失一汽大客戶的反思和警醒成為焦點。為此,鞍鋼曾拍攝過一部紀錄片,名為《傾聽上帝的聲音——中國一汽集團訪談錄》。
        這部紀錄片拍攝于1995年,曾在鞍鋼內部反復播放多達3000余次。鞍鋼第一次體會到了市場經濟帶來的切膚之痛,討論的目的是確立市場意識,洗刷陳舊觀念。
      事實上,鞍鋼管理層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受長期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轉變廣大職工的觀念仍是一項艱巨的挑戰。0
        事實上,鞍鋼管理層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受長期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轉變廣大職工的觀念仍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去年7月,習近平在吉林調研時還強調,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已到了滾石上山、爬坡過坎的關鍵階段。
        但在體制機制弊端難以破除的背景下,東北似乎陷入了一個“危機——振興——再危機——再振興”的惡性循環。
        
      人才流失
        除了體制機制外,人口流失嚴重是東北經濟振興乏力的另一重要現實原因。
        在北京市東三環國貿CBD附近的一棟高檔寫字樓里,31歲的姚成經常會站在200平米辦公室的窗前,望著不遠處的北京最高樓——國貿三期。他說,這里的繁華老家無法相比。
       
        “那時候整個東北都是灰調調的,天是灰色的,人的臉色是灰色的,衣服是灰色的,整個城市也是灰色的,記憶也是灰色的。”
        2007年畢業之后,姚成曾輾轉過多家單位,直到3年前與朋友一起創辦了這家珠寶公司,從此踏上了創業之路。他經常戲謔地說,創業艱辛,賺的錢都用來付了房租。但每當父母及朋友規勸他回老家工作時,他又都會斷然拒絕。
        姚家境不錯,父輩和祖輩都是石油系統的職工,幾個朋友也先后回到了故鄉。
        對他來說,要想進入當地的石油公司工作并非難事。“那會比現在的生活更加安逸、穩定,收入也不錯。”姚成說,“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姚成的職業選擇是東北人才流失的一個縮影。無數個個體的聚合效應,讓多年來東北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又一內在基因得以暴露。
        “這些年整個中國經濟動力發生改變,這一輪顯然是人才經濟。資金和人才流向北京、深圳、杭州等這些城市,而中西部,包括東北,一直以來主要靠資源、靠黑大粗的發展模式,靠投資,現在土地紅利時代結束,投資投不動了,加上基礎設施投資收益下降,這種情況下很難再往前走。東北是其中的典型。”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公共政策部研究員易鵬說。
        官方數據顯示,從2000-2010年,十年間東北凈流出180萬人。根據齊齊哈爾市統計局的數據顯示,按戶籍人口統計,2014年齊齊哈爾市共遷入48075人,遷出85854人,凈遷出37779人。2013年,齊齊哈爾市戶籍人口凈流出數量為25381人,流出速度呈加快趨勢。
        在陳馳玉的印象中,過去哈電集團對新職工的招聘標準堪稱嚴格,“只招畢業于‘985’、‘211’學校的學生”。但如今,即便是哈爾濱本地諸如哈工大和哈工程這樣的“211”大學畢業生大多都已不愿去哈電工作。
        陳馳玉說,一方面可能是哈爾濱這個城市吸引不了年輕學生;更重要的原因是哈電集團本身對優秀人才已經沒有吸引力。在哈電集團內部,有這樣一個“怪象”,新招聘進來的博士生的工資能拿到五六千元,但那些在公司干了一輩子、退休后被返聘的副總工程師可能只能拿到三千元。
        “年輕的博士生瞧不上老骨頭,老職工會因為待遇不高而產生情緒,不愿意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年輕人,結果導致公司缺乏創新。”陳馳玉說。
        黑龍江農墾系統一位官員有著相同的感觸,他說,每年當地林業系統內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達到近2000人,占總考生人數的三分之一以上,但這些學生在畢業后幾乎都不會回來。
        “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林區還會獎勵五萬元,就現在看來,我還是建議取消了,因為你獎勵了他也不會回來。”這名官員說。
        
      路在何方?
        區域性經濟塌陷迷霧壓城時,在硬幣另一面卻不乏對標把脈的問診樣本。
        與東北大多數國企陷入困境不同,位于沈陽市渾南新區的沈陽新松機器人自動化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新松機器人”)的生存處境則是另一番景象。

             無數個個體的聚合效應,讓多年來東北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又一內在基因得以暴露
        “現在是新松最好的時期。”新松機器人總裁曲道奎說。
        來自新松機器人的財報數據顯示,2015年,新松機器人實現營業收入16.85億元,同比增長10.62%;實現凈利潤3.95億元,同比增長21.23%。
        新松機器人隸屬于中國科學院,是一家以機器人技術為核心,致力于數字化智能制造裝備的高科技上市企業,是全球機器人產品線最全的廠商之一,國內最大的機器人產業化基地。
        1986年,曲道奎從中科院沈陽自動化所碩士畢業后開始從事機器人研究。
        1992-1993年,曲道奎在德國薩爾大學做過短暫的訪問學者,從事神經元網絡在機器人中的應用研究。
        基于對機器人研究的堅持,曲道奎1994年從德國回來后立即組建了機器人研究開發部,并擔任部長,他的判斷,未來機器人行業市場將大有增長。
        “其實我們所里早在七八十年代就已開始搞機器人了,只是一直把它當成一個大姑娘一樣養著,也是時候把她推向市場了。”曲道奎說。
        2000年,新松機器人正式成立。值得注意的是,彼時,東北三省的制造業依舊處于灰霾之中,絕大多數國營工業企業處境慘淡。
        成立初期,新松機器人在自動化所里租了一個一千多平米的房子當成臨時辦公室。
        曲道奎說,2005-2008年是新松機器人的成長階段,這期間有不同的產品推向市場。自從2009年成功上市之后,該公司進入到一個快速發展階段。
        “我們下一步的目標是綜合實力進入全球前三。”曲道奎說,“之前,我們只是市值進入了前三名。”
        新松機器人的“異軍突起”引起了遼寧省政府的重視。
        2015年,遼寧省經信委、發改委等幾個部門找到新松,希望能給當地其他企業診斷設計規劃。
        “當時就挑選了120多家企業,現在已經做了20多家。今年遼寧省可能會挑選出300家企業讓新松進行診斷。其中的代表企業有輝山乳業、沈陽金杯。”曲道奎說。
        應遼寧省政府要求,新松機器人對一些企業進行了挑選,改造其工藝流程,從物流、倉儲等環節來設計,通過自動化設備進行改造。
        但對于沈機床、沈鼓這樣的大型工業企業,新松機器人也借力有限。“生產過程沒法改。因為這些公司的產品沒法實現自動化生產,產品的周期又很長。”曲道奎說。
        在東北地區,另一家被當地政府列為學習榜樣的企業是遼寧忠旺集團。這家民營企業偏居于東北小城遼陽,2009年,以“中國忠旺控股有限公司”(1333.HK)身份在香港上市,目前是全球第二大、亞洲及中國最大的工業鋁型材研發制造商。
        中國忠旺的財報顯示,2015年,該公司實現營業收入161.7億元,實現盈利28億元,同比增長13.2%。遼寧忠旺集團黨委書記、副總經理張瑞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稱,忠旺今日的成就得益于2002年的那次轉型。
        早在1993年,不到30歲的劉忠田創立了遼寧忠旺,生產建筑業門窗用的鋁型材。但就在建筑型鋁型材銷售市場紅火之時,劉忠田卻提出向工業鋁型材轉型。
        從1984年第一次出國至今,劉忠田參觀過國外的鋼鐵廠、汽車廠、飛機制造廠等,這些讓他看到了工業鋁型材的發展潛力。
        “老板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也不會英語,但這么多年前前后后跑了200多個國家,他很固執,一直堅持技術創新,并且只做鋁加工,別的行業哪怕再賺錢,公司再有錢也不去碰。”遼寧忠旺集團一名中層負責人說。
        于是,在2002年,劉忠田力排眾議,決定進軍工業鋁型材領域,并且第一次就斥巨資購入了一臺當時世界上用于生產高端大截面工業鋁型材最大的125萬噸鋁擠壓機,成為中國首家涉足該領域的民營企業。
        目前,這家民營企業除已全部投產的21臺75MN及以上的大型擠壓機外,忠旺還于2014年底引入了兩臺全球最大最先進的225MN超大型擠壓機,進一步鞏固了忠旺在高精密、復雜大截面工業鋁擠壓產品生產方面的領先優勢。
        頗具意味的一個鮮明對比是,同為鋁加工企業,央企中國鋁業卻在2009年后深陷虧損泥潭,在長達7年的扭虧之路上艱難掙扎。2014年,其凈利潤虧損高達162億元。
        記者獲得的最新消息顯示,中國忠旺還將于近期以“紅籌回歸第一股”的身份尋求分拆上市。根據交易預案,中國忠旺擬作價282億元借殼中房股份實現A股上市,同時將工業鋁擠壓業務置入中房股份,港股公司中國忠旺則專注深加工和鋁壓延業務。
        今年3月底,新一輪振興東北的號角吹向了民營經濟,四部委聯合出臺《關于推進東北地區民營經濟發展改革的指導意見》。
        《意見》提出,要用5年左右時間,通過推動民營經濟發展改革方面的銳意創新,初步形成具有東北地區區域特色的民營經濟發展新模式。
        東北的上空依然風云涌動。過去是今天的注腳,今天是明天的歷史。歷史,是一面銅鏡。

      中國企業家雜志

      點擊次數:  [責任編輯:羅明松 林琳 賀光岳] 轉載請注明“來源:水泥商情網”
       
       
      [ 行業看點搜索 ]  [ 加入收藏 ]  [ 告訴好友 ]  [ 打印本文 ]  [ 違規舉報 ]  [ 關閉窗口 ]

       

       
      推薦圖文
      推薦行業看點
      點擊排行
      ?
      新手指南
      采購商服務
      供應商服務
      交易安全
      關注我們
      售前郵箱: 941119950@QQ.com
      售后郵箱: 364905246@QQ.com
      中國水泥商城

      24小時在線客服

      周一至周五 9:00-18:00
      (其他時間聯系在線客服)